常识在线

棋坛波氏三姐妹

布达佩斯,匈牙利首都,号称东欧的“小巴黎”。
早春 2 月,矗立在多瑙河畔的洲际饭店里,一场别开生面的“异性大战”正在激烈而又静静地进行。只见一位身体魁梧、头发灰白、年届“知天命”的男子,双眉紧锁地凝视着棋盘,额头上已渗出津津汗珠。后来他干脆脱下西服上衣,走下比赛台,反剪着手来回踱步思考。而坐在他对面的却是一位婀娜多姿的少女,她偶尔轻轻地拢一下披肩秀发,呷口矿泉水,友善中带着智慧的目光不时扫视台下观众,带着一种挑战性的姿态挪动着棋子。
享誉国际棋坛的世界头号女子选手、16 岁的匈牙利运动员尤迪特·波尔加(前译朱迪特)与世界前男子冠军、56 岁的博·斯帕斯基搏斗持续了半个月之久。很后尤迪特以 5.5 分比 4.5 分获胜,捧走 11 万美元奖金,打败年龄比她大 40 岁、国际积分相差 30 分的堂堂须眉。匈牙利报纸用的标题是够刺激人的:《三十年河东,四十年河西》;《男士们在发颤,尤迪特生就能下棋》。
在比赛后举行的记者招待会上,面对这位生在列宁格勒、先后曾获得 7 块奥运会金牌的斯帕斯基,刻薄的记者们出言不逊:“你输给一个 16 岁的姑娘不难为情吗?”斯帕斯基则颇有大将风度地说:“赛前我就不乐观,但她比我想象的还要强,就象拳击沙袋一样,输给尤迪特这样出色的棋手,我一点也不难为情,而且有机会同她较量觉得很高兴。一句话,她确实比我强。”
“好汉不同女斗”。在体育界,性别、年龄、体重等界限的藩篱森严,而尤迪特则似乎上了瘾,特别喜欢与男士争高低。同斯帕斯基的较量刚刚结束,组委会立即宣布,从 5 月 15 日起,尤迪特将同英国国际象棋大师、业已取得向世界冠军卡斯帕罗夫挑战权的奈·肖特对阵。先在布达佩斯,后在肖特妻子故乡雅典进行,10 盘比赛奖金提高到 40 万美元,棋迷们欣喜雀跃。
当斯帕斯基累得精疲力竭,宣布下阶段要好好休息时,尤迪特又迫不及待地杀上战场了。3 月份世界男子锦标赛匈牙利区在这里的和平饭店里进行,尤迪特和她大姐苏珊分别在 A、B 两组里同来自保加利亚、罗马尼亚、波兰、捷克及本国的 24 名男子选手拼杀。苏珊目前竞技状态欠佳,名列第 8。但尤迪特却一路顺风,把十来名男子杀得东倒西歪。其中 46 岁的波兰名将格但斯基·杰只较量了 25 着就败下阵来。尤迪特进入男子区际比赛。
天外来的“奇才”
我第一次见到波尔加全家是在今年的几次比赛中。
乍看起来。尤迪特同许多匈牙利中学生没有多大区别,约 1.60 米的个儿,一头棕黄披肩长发,有时则用一个发圈扎成“马尾巴”,白皙的脸上嵌着一对会说话的蓝眼睛,薄薄的嘴唇微笑时露出整齐的牙齿,给人一种亲切、娟秀之感,比两位姐姐更俊美。难怪匈牙利一家报纸说尤迪特应当去参加象棋女子选美赛。她的大姐苏珊现在习惯戴一副近视镜,大概是她父亲遗传的结果;二姐索菲娅同人谈话时总带着羞涩。今年 47 岁的波尔加夫妇看起都是典型的匈牙利人。拉斯洛长着一脸络腮胡子,同他年龄不相称的是身体已显
得臃壅。同三个女儿差不多高矮的母亲比女儿们更注重外表,打扮入时,给人一种既贤惠又精明的知识分子印象。其实,对匈牙利人来说,他们全家的名字在 4 年前就已家喻户晓,妇孺皆知。
1988 年 12 月 20 日下午两点,匈牙利裴多菲电台新闻节目广播员以激动的口吻气喘喘地说,在希腊举行的奥林匹克国际象棋大赛中,匈牙利女队战胜了长期称霸的苏联女队,夺得桂冠,赢得这次胜利的是波尔加三姐妹:18岁半的苏珊、刚满 14 岁的索菲娅和不到 11 岁半的尤迪特。
希腊颇有影响的《下午报》这样写道:“就连国际大师们看到波氏姑娘的棋艺也都目瞪口呆,尤其是尤迪特,她好象是从天外来的。”世界冠军、苏联大师卡斯帕罗夫观看比赛后感慨地说:“尤迪特的表现只有在神话里才能找到。”
如今波氏三姐妹都已长成婷婷玉立的姑娘。大姐苏珊将满 24 岁。20 年前,当她刚吃完 4 岁的生日蛋糕后,就把布达佩斯的 11 岁以下小学生棋手们横扫了一遍,轻松扛走首都 11 岁以下儿童冠军奖牌,气得这些哥哥姐姐们挖苦她还“光屁股、流鼻涕”。她在 15、16、17 岁的三年中,每隔半年名列一次国际女子名次榜首,1989 年被晋升为国际象棋特级大师。
二姐索菲娅 18 岁半,她前有姐姐,后有妹妹,被挤在中间,第一名常常轮不到她。其实她的棋艺也相当精湛;1989 年 2 月,刚 14 岁半的她在罗马赢得意大利棋协 50 周年大奖赛,9 盘比赛赢得 8.5 分,迄今没有一位女性达到这一纪录;同年,她在墨西哥夺得 20 岁以上男子世界冠军和奥运会金牌。
被称为“天才少女”、“奇才”的尤迪特,更是锋芒毕露,她几乎打破了迄今少女能达到的所有很佳纪录:12 岁那年,她的国际积分达到 2555 分,在女子名单中独占鳌头,1988 年夺得 12 岁以下少年男子世界锦标赛冠军,同年成为很年轻的世界“男子”国际大师。11 岁半获得奥运会金牌——这不仅在棋坛,而且在整个体育界都史无前例。她 9 次名列国际象棋女子名次榜首。1991 年成为有史以来很年轻的国际象棋特级大师。
迄今,波氏三姐妹获得奥林匹克金牌共有 11 块之多。
被遗忘的妈妈
近几年来,波家成了新闻人物,女儿们在国内外比赛得奖,父亲向新闻界发表谈话,却很少提到她们的母亲。3 月 15 日,当世界男子锦标赛匈牙利区在布达佩斯和平饭店里进行时,我在休息室找到了她们的母亲。在柔和的灯光下,这位脸色红润、穿着得体的中年妇女坐在沙发上,回答了记者提出的问题。
“女儿在事业上成绩如此卓著,我想您在教育孩子方面一定有许多经验甚至奥秘。”我直率地问。
“说不上有什么秘密”,她静静地回答。看得出,她在对付记者方面颇有经验,说话条理、逻辑都很清楚。她说:“要说起来也就这样几个方面:一是开始得早,三个孩子从三四岁时就开始下棋,这对培养她们一生兴趣极为重要,孩提时候接受能力很强。实际上,每个孩子都可以培养成天才。这是我丈夫的观点,我也同意,每个人都可以达到很高水平。其次是要选准一个目标,我们也试过别的项目,如数学等,但不理想,象棋还有个客观衡量标准,一下就知道。很后可否说要有一个良好环境,尤其是和谐的家庭气氛,
能鼓励孩子们学习,自然还要讲究科学方法。” “女儿有如此成就,作为母亲您一定感到很自豪,是吗?”
她答道:“是的,我非常高兴,非常幸福,可以说母亲是很高兴的人。当然,我们也经历过许多困难,很不容易达到这一水平,她们还小,比赛非常紧张、疲劳。”
今天,当人们只注意她们头上的桂冠时,谁知道波家也曾经历过千辛万苦。二次大战胜利那年,她出生在前苏联乌克兰的一个匈族地区,在那里度过了她的青少年时期。姑娘时期,匈苏两国青年相互间通信颇为时髦,她共收到 250 多封信。一次,她现在的丈夫拉斯洛的母亲从匈牙利来到乌克兰,并说她儿子也想来。“我就写了封信,欢迎他来。洛齐(拉斯洛的爱称)回了封热情的信,并知道她也是搞教育的,从此我把其他三四十位信友撇在了一边。”
“1965 年,我首次来到布达佩斯。第一次见面时,洛齐就谈到他以后要 6 个孩子,并计划如何教育他们。我在大学里学的是德语,在这期间,我们有一年半时间相互通信,洛齐开始写求爱信,摘抄了世界名著的句子。结婚前夕,他义务入伍,当兵半年。我们是在他家乡吉杰什结的婚,在布达佩斯借债买了套旧房子。他的战友们帮忙修了修,但我们觉得很幸福,终于有了自己的家。洛齐在中学教书,可惜我只当了名科员。”
“洛齐迫不及待要孩子。结婚第二年,我们大女儿苏珊出世。我们一开始就下决心对她进行某种教育,但一时不知从何入手,也没发现她有特别才能。不能说我们生了个天才。休完二年半产假后,我到了幼儿园工作。我们欠了一大笔债,急需钱用。一次我下班回家,看见洛齐和苏珊在下象棋。她是从一个抽屉里找到棋子的,就拉着爸爸教她。洛齐教会她步法后,奇迹出现了:爱动、活泼的女儿忽然变得文静、沉思,吵吵嚷嚷要和爸爸下棋,甚至连其它玩具都视而不见,而且进步神速。一年多后,我们开始带她出去和其他小朋友比赛,但常常遭到非议。她太小了。但一开始比赛,当十来岁的男孩败在她手下时,人们开始惊讶,继而折服。”
艰难的岁月
三姐妹的母亲接着说:“说实在的,我是按母亲本性行事的。看到女儿这么喜欢下棋,我还能说什么?在这方面我可以说我帮了洛齐很大的忙。她们父女俩愿意干的事,我绝不阻拦。5 年半后,我们相继又有了两个女儿— —索菲娅和尤迪特。等到她们长到二三岁时,苏珊要另请高明。由于老二和老三只差一岁半,所以她俩经常在一起玩。令两个小不点奇怪的是,姐姐总不同她们一起玩。严肃的大人们出入她的房间,屋里静得很。她们往姐姐房里窥视秘密,爸爸阻止她们说,只有会下棋的人才能进去。两个小的忙不迭地答应下来,学会了棋步。从此,象棋成了家里的头等大事。苏珊从苏联人办的一家幼儿园出来后,两个小的又进去学语言,因而姐妹三个俄语都说得很好。”
“孩子们一天天长大,棋艺日新月异,但麻烦事也接踵而至;劝告、揶揄、讽刺,扰乱了宁静的家。我们也曾动摇过:孩子不能正常学习,洛齐不能上白班,大量时间、精力花在相互劝慰上。1979—1980 年是我们很困难的年代。我在一所服务学校教俄语、德语,洛齐上夜班,为的是多教孩子。我
还教苏珊德语,她又从一位棋友那里学会了世界语。
“1981 年夏天,我要陪 12 岁的苏珊去英国参加一次世界锦标赛,但学校却不准我假。我一气之下辞了职,专心教育三个孩子,这对我来说很不容易,我热爱教育,但我宁可省吃俭用。经济上困难些,精打细算,一个福林当几个用,把教育孩子的事置于首位。促使我下决心的另一件事是一位罗马尼亚女象棋运动员对我的劝告,她的女儿因故自杀,她一辈子悔恨没有多和孩子在一起。尽管放弃工作极其痛苦,但我坚定不移。我曾有当导游的理想,但庆幸的是,现在我不是陪外国人,而是陪女儿去世界各国,我们生活得很有意义。
“至于说到三个女儿,苏珊真是个好姑娘,很听话,有事总是征求我们的意见。她的教育问题很少,原因是她同大人们在一起的时间很多。当然,她小时候我们精力充沛、热情高。她闲静、稳重,许多时候对一些重大问题的看法比我还深刻,不知道她从哪里懂得那么多。她小时候有段时间下棋不看棋盘,环顾左右,我很生气,以为她不专心,其实她不管往那里看,心里总有棋盘。
“从教育角度说,索菲娅很麻烦。她太敏感,心思分散,又注重美。她穿着很讲究,把自己的东西布置得很艺术。专家们认为她在棋盘里也在寻求美,不用对她讲女人的‘美学’。她嘴也很快,很快会说出自己的想法,在学校里的事儿很多。
“尤迪特也很自信,她同索菲娅年龄相近,老在一起,无话不说,包括对教练都有自己的看法。学校里孩子有的缺点,她们都有,淘气、任性。如要问同其他孩子的区别,她们只是好强,特别是尤迪特,好胜,认准目标不回头,喜欢有自己的棋迷。苏珊就谦虚些,尽管有主见,却不爱评论。”
同我想的不一样
尤迪特的母亲说:“至于我丈夫,他是个能人,好话能说许多,但固执、不听话。作为丈夫,他很称职,一心扑在这个家上,但脾气犟,同我原来想像的丈夫不一样。我曾想,我们一年休两次假,周末去旅游。但实际上不是这样,他总是有主意,起初我搞不清楚,也看不到前景。我不否认我曾怀疑过他做得对不对。我妈也说,不要听他的,日子不用过得这么苦。我们总是忙得很,没有空,但确实每天都过得充实、愉快,尤其看见孩子们迅速成长。我一开始只信他百分之一二,而且因为是我的丈夫,但现在我信他百分之一百五十。他的确不是一个普通的人,他知道做什么,该怎么做,对孩子的成绩也预计到了。女人心肠软,对孩子不像他那样要求严,为此我们也发生过几次小冲突。但当孩子们需要我的慈爱时,我也坚持我的观点。我们相互补充,他的脾气急,而我则比较冷静,因此他有时也听我的。当他要放弃全部试验时,我就劝慰他,而当我动摇时,他就过来安慰我。我想我们这样做是值得的。是的,我在国内不怎么抛头露面,但到国外则一起去,有时全家都在比赛场上。回到国内,所有家务事都等着我,洗涮、做饭。洛齐则对外,应付记者、生意人,办签证,买机票。”
同过去一段时期经济十分拮据时相比,波家目前的生活条件在匈牙利也可以算是富裕的:两套相连住房,共七间,大众、奔驰、沃尔沃三辆轿车。除尤迪特未成年还不能学驾驶,拉斯洛不会开车外,其他三人每人一辆。屋
里有一万多本书,其中关于象棋的就有 5000 来本。
一次,在比赛结束时,一位 60 多岁的老年妇女过来很亲切地拉着尤迪特的手。记者一问才知道她是尤迪特的姥姥。“您对象棋感兴趣吗?”她摇摇头。“尤迪特毕竟是孩子。”她说,一次,我问尤迪特的妈妈:“你们都精通象棋吗?”她说:“我会下,但可以说不怎么懂。姥姥连下也不会。但我们一有比赛就来或是轮流来。我们坐在那里对孩子们是一种鼓励。”波氏三姐妹对她们相互间的成绩感到自豪。特别是尤迪特,认为她成熟得“令人不可思议”。至于这三位千金的未来、婚恋,作为母亲自然关心。“苏珊已有男朋友,索菲娅有许多朋友,就是说还在选择中,尤迪特还小,当然朋友也有很多,但还不是男朋友。至于她们选择什么样的对象,这是她们自己的事。关于事业,只要她们愿意,她们可以一辈子下棋,当然以后也可以当教练,写书,这由她们自己决定。”
到中国比赛去
国际象棋在匈牙利有较长历史,在群众中也相当普及。这种起源于古印度,经过阿拉伯,传到欧洲的游戏,后来才发展成体育项目。在当今国际象棋比赛术语中,就有“匈牙利防御”和“布达佩斯防御”,足可证明这一点。匈牙利前领导人卡达尔就酷爱下棋。他年轻时,曾下棋获奖,奖品是一本恩格斯的《反杜林论》,这本书启发他走上了革命道路。今天,当你漫步公园或家访时,经常可以看到老人们把国际象棋作为一种娱乐或消遣工具。有意思的是,在布达佩斯一些露天温泉,还可以看到这种情景:天上飘着雪花,温泉里热气腾腾,老人们一边泡着温泉,一边在水中棋台上聚精会神地下棋。
但是,作为一个体育项目,下棋是极其艰苦的脑力劳动,冗长而单调。波尔加三姐妹不管比赛与否一天总要下 4 至 8 小时的棋,幸而她们兴趣广泛,又多才多艺,她们都在体校学过打乒乓球,并喜欢游泳、音乐、旅游。每次去国外比赛,她们都要参观博物馆,欣赏名画。女孩子喜欢逛商店,买时装,尤其是索菲娅,她是给自己,也为姐妹、全家着想。但是,对匈牙利许多青年热衷的迪斯科,她们并不喜欢。至于音乐,三个人欣赏观点有所不同。同几年前她们只会沏茶、煮鸡蛋相比,烹调技术也有长进。
波氏三姐妹的足迹已经踏遍 40 多个国家。欧洲国家几乎都去过;在美国,她们一家曾是美国前总统布什夫妇的座上客;澳大利亚、埃及、印度,都给她们留下很深印象。苏珊已学会 6 种外语,索菲娅和尤迪特的俄语、德语、世界语等也讲得很流利。
一次比赛结束后,我对尤迪特说:“中国许多读者都知道你的名字和棋艺。”她很机灵地回答:“请您转达我对他们的问候。”我请她把这句话写在我的本子上。她流利地写道:“向中国读者致以亲切的问候。”并签上了自己的名字。她把 J 字一笔勾成一个小人像。“这是你吗?”我问。她莞尔一笑。我顺便问道:“听说你尚未去过中国。”“是的,不过我很想去。” “请你把这句话也写上好吗?”于是她又补充了一句:“我希望有机会去中国。”
尤迪特的母亲也曾对记者说:“我们家除大女儿外,其他都还没有去过中国。苏珊去了上海、北京,回来讲了许多有意思的事。我们很想有机会去中国。”
几天前,记者告诉三姐妹的父亲说,世界女子冠军、中国选手谢军对苏珊未能取得挑战权表示遗憾。他说,可惜苏珊在很后抽签中失利,“我的三个女儿也想同中国女选手比赛,而且还非常想去中国同中国的男子高手较量。”
面对波氏三姐妹的挑战,中国象棋界立即作出了积极的反应。

电话:
微信:

标签:

网站首页
联系电话
复制微信号