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饮茶与隐居

明代江南五府地区,经济一向富厚领先,中叶景泰以还,文人居家园庭但求其适,不以崇奢相尚。《松江府志》说:那时士大夫如周北野父子、曹定庵兄弟、蒋给事性中、夏方伯寅、许佥宪璘,致仕(退休)家居,无异诸生(当时的大学生)。时张庄简公,官至大司马,敝庐数椽,田不百亩。这仅是就松江一府而言,实际上也反应出江南五府的情形。
随着承平日久,物力渐舒,由人文荟萃的苏州府,掀起一股风雅致闲适相尚的流习,士大夫以儒雅相尚。若评书、品画、瀹茗、焚香、弹琴、选石等事,无一不精。当时骚人墨客,亦皆工鉴别、善品题。而关键性的人物,则是以沈周等为首的文人集团。东南好古博雅之士,称沈先生。沈氏三代皆隐居不仕,所居有水竹亭馆之胜,图书鼎彝充溢。才兼三绝,嗜好品茗,风流文采,照映一时。其次有华尚古,是常州府无锡望族,有尚古楼,以收藏著称,苏州文人集团的儒雅闲适,与邻近常州文人集团的好古富厚,两股势力结合往返,遂逐渐孕育出成、弘时代居家园庭的饮茶性灵生活文化特色。
中明苏州文人集团,以沈周等居家园庭的生活文化模式为典范,成为一时文人集团竞相模仿的风尚。如“僦松轩”主人朱存理,于距家仅一水之隔的东郭主人百年二松下避暑。常携书一束,琴一张,酒一壶,竹林石鼎,僦
二松之下而居之,日读所携书。朱氏于诸老调落后,吴宽、沈周继起,“复追逐其间”。本是酒士,后受王濬之等隐逸茶人的影响,遂嗜茶,由茶中过客而成为寄怀茶人。
有部分嗜茶人士,特钟爱于茗,以茶为性命,以茶为养志,作为终身嗜好者。据明代蔡翔《林屋集》载:
南濠陈朝爵氏,性嗜茗,日以为事。“不为千金之动”,如果找不到合适的茶友,就孤居深扃,名香净几,以茗自陶。事茗之本,就是在得其趣而已。苏州文人集团中,已经有不少人士,以茶人自居,如王履约、王履吉兄弟,王浚之与吴嗣业等人,皆以善茗事著称于时。一向被传统忽视为小道末技一环的茶饮,已经在江南五府,尤其是苏州一府,引起文人集团的重视与反应。这种有时代风格的生活文化,它背后所标志的意义有三:一、商品经济的繁荣,二、生活文化的精致,三、安身立命的追寻。尤以后二者,为文人集团的共识。
茶人集团,一般而言,对于居家园庭的布局,意在营造出一种出尘超凡的格局,花木扶疏、明窗净几,固然为不可欠缺的要项之一,而嗜茶的茶人,多刻意与留心与茶寮的规划,如陆树声的《茶寮记》、程季白的《白苧草堂记》中所叙述的。茗无茶寮的专设,多半於书斋、书屋中摆置茶具,以备品茶之时的需求,如费元禄的晃彩馆、周履靖的梅墟书屋,皆於斋室中备置茶炉、茶器。知己友朋来访,或萧然独处一室,汲泉烹茶,也很合适茶人的身份。
茶人对品茶的流程,抱持一种敬慎的态度。李日华认为:茶以芳洌洗神,非读书谈道,不宜用。晚明松江文人集团的陈继儒,对居家园庭品茶的见解颇有深刻的体会。如庭前幽花时发,读书既倦,每啜茗对之。香色撩人,吟思忽起,遂歌一古诗,以适清兴。又如:把住房建在松竹之间,闲云封户。徒倚青林之下,花瓣沾衣,芳草盈谐。茶烟几缕,春光满眼,黄鸟一声。此时可以诗,可以画。李氏在此强调茶品不宜太随便,陈氏则突显居家品茗幽趣。晚明社会的文人集团,目睹国事日非,一部分则褪脱文人身份,而以茶人自居。这是表明在日常生活中要突破常轨,找寻安身立命之计,而选择淡而有味的茶品,必定有其时代的意义蕴涵其内。
茶味苦而后甘,淡而清远,颇契合佛道两家思想。而居家园庭的择地布局,以不隘、不旷、不喧、不阻为首要条件,不外乎求得日常生活起居的安适。而僻地以居的本意,原在寻求心灵的安顿与灵静。所谓独坐丹房,潇然无事,烹茶一壶,烧香一柱,看达摩面壁图,垂釁少顿,不觉心静神清。就是茶人在纷扰的外在时局中,企求内心宁谧世界的共同心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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